六祖偈语*
吴有定
五祖弘忍大师为了物色禅宗接班人——第六代祖师，有一天，召集寺内所有弟子，对大家进行一番点化，要求大家回去以后，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，运用自己与生俱来的智慧本性，每人作一首偈颂，作为考核选拔的重要依据。神秀在历经四天十三次的踌躇犹豫、欲呈却止的纠结心情之后，终于鼓足勇气，打定主意，在半夜三更无人知觉的情况下，自己提着灯，悄悄在禅寺南廊墙壁上写下其著名的偈颂：身是菩提树，心如明镜台，时时勤拂拭，勿使惹尘埃。……就在神秀写完偈语后的第三天，经寺内童子的一番介绍和引领，惠能从碓坊来到书写偈语的现场，请在场的江州别驾张日用为其朗读神秀的偈颂。读音刚歇，惠能随即作成令“徒众总惊，无不差讶”的偈语，张别驾帮忙将其写上廊壁：
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，
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？
……《坛经·机缘第七》中法海和尚在向惠能大师请教“即心即佛”时，惠能既用言语教导，又辅以偈语点化：
即心名慧，即佛乃定。
定慧等持，意中清净。
悟此法门，由汝习性。
用本无生，双修是正。
……智通和尚对《楞伽经》中的“三身”和“四智”不得其解。惠能在为智通和尚诠释“三身”要义后，用偈语予以概括：
自性具三身，发明成四智。
……接着，惠能还进一步就智通所问的“四智”予以解答：
大圆镜智性清净，平等性智心无病。
妙观察智是非功，成所作智同圆镜。
五八六七果因转，但用名言无实性。
若于转处不留情，繁兴永处那伽定。
……在跟法达和尚谈及修行时，惠能大师偈语曰：
心迷《法华》转，心悟转《法华》。
诵经久不明，与义作仇家。
无念念即正，有念念成邪。
有无俱不计，长御白牛车。
……在听志诚和尚说其师父神秀“常指诲大众，住心观静，长坐不卧”后，惠能大师当即直言不讳：“住心观静，是病非禅。常坐拘身，于理何益？”并赋偈语：
生来坐不卧，死去卧不坐。
一具臭骨头，何为立功课？
……在与志诚谈及“戒”、“定”、“慧”的内容和方法时，惠能大师用偈语作进一步的诠释：
心地无非自性戒，
心地无痴自性慧，
心地无乱自性定。
不增不减自金刚，
身去身来本三昧。
……在谈到怎样对待“是”与“非”时，惠能大师在《无相颂》（《坛经·般若第二》）中言曰：
世人若修道，一切尽不妨。
常自见己过，与道即相当。
……
若真修道人，不见世间过。
若见他人非，自非却是左。
他非我不非，我非自有过。
但自却非心，打除烦恼破。
……对于“过”、“短”以及别人的批评又该采取什么态度呢？惠能大师在《坛经·疑问第三》之《无相颂》中云：
苦口的是良药，逆耳必是忠言。
改过必生智慧，护短心内非贤。
……在谈到如何为人处世、与人为善时，他的《无相颂》云：
心平何劳持戒，行直何用修禅？
恩则孝养父母，义则上下相怜。
让则尊卑和睦，忍则众恶无喧。
……惠能大师还告诫修习佛道必须走出误区，以避免事与愿违的结果出现。为此，在谈及修福和修道时，惠能大师偈语（《坛经·忏悔第六》）曰：
迷人修福不修道，只言修福便是道。
布施供养福无边，心中三毒元来造。
拟将修福欲灭罪，后世得福罪还在。
但向心中除罪缘，各自性中真忏悔。
忽悟大乘真忏悔，除邪行正即无罪。
……在《坛经·付嘱第十》中，惠能大师在为众人讲解如何修行之后，也赠予众人一偈：
心地含诸种，普雨悉皆萌。
顿悟华情已，菩提果自成。
……来自洪州的僧人法达初见六祖惠能大师时，行礼叩头却头不着地。惠能对他批评之后作偈曰：
礼本折慢幢，头奚不至地？
有我罪即生，忘功福无比。
……《坛经·机缘第七》中一位僧人转述未曾露面的卧轮禅师作的一首偈语：卧轮有伎俩，能断百思想。对境心不起，菩提日日长。……惠能大师听了这一偈语之后，认为这首偈语的作者尚“未明心地”，有自“加系缚”之嫌，当即也步其韵赋偈一首：
惠能没伎俩，不断百思想。
对境心数起，菩提作么长？
……《坛经·付嘱第十》中谈到：当法海意识到惠能大师即将寿终，于是向惠能大师问及逝世之后袈裟及教法传给谁时，惠能大师直截了当地表明只传教法、不传袈裟的态度，并引述达摩大师当年初来中国时所作的偈语进一步说明缘由：吾本来兹土，传法救迷情。一花开五叶，结果自然成。……在惠能大师临终前要求把他送回新州时，曾有在场僧侣问及日后会有什么灾难，惠能大师说他逝世五六年后会有人来偷取他的头，并随口作了一偈：
头上养亲，口里须餐。
遇满之难，杨柳为官。
……惠能大师在弥留诀别之际所留下的《自性真佛偈》有语云：
顿教法门今已留，救度世人须自修。
报汝当来学道者，不作此见大悠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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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节录自吴有定：《坛经》的偈语，收入《惠能韶州弘法行迹考》p.162-173，李明山 主编，暨南大学出版社 2013 年 12 月第 1 版，260 千字，定价 42 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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